人类物质颗粒与数字赤裸生命: 人工智能对影视产业的赋能与负能
黄 莺
澳门科技大学电影学院助理教授
本文选自《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7期“学术论坛”栏目
摘要: 2022 年 11 月，ChatGPT 等人工智能迅速超过元宇宙在全球的热度，让许多人对未来人类社会的发 展既兴奋又充满危机感。人工智能正在改变着人类与影像的关系，人类不再作为主体，而是作为物质微粒与非人、影视形成形态复杂多变的纠缠。人工智能既推进影视产业的创作效率，也威胁着人 的创作与工作机会。我们需警惕人工智能所带来的数字赤裸生命不断增加的现象及这一现象可能引发的问题。
关键词 : 人工智能 影视产业 感知—影像 数字赤裸生命
2020 年之后，奇点临近之感愈发强烈。奇点是大爆炸宇宙论中宇宙演化的起点。美国作家、发明家、未来学家雷蒙德·库茨魏尔(Raymond Kurzweil)在 2005 年出版了《奇点临近》(The Sing-ularity Is Near ) 一书，将奇点重新定义为技术奇异点，指出科技正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发展，计算机将能够赶超人类智能的各个方面，预测了技术发展推动下人类将与机器进行联合，而这一融合的出现就是奇点。
2022 年 11 月，由 OpenAI 开发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 ChatGPT 正式发布。ChatGPT 中的 GPT， 是生成式预训练语言模型(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的简称。这个在全球范围内获得广泛关注的人工智能，建立在 GPT3.5 和 GPT4 大型语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s)之上，可以对许多知识领域的问题进行详细、富有逻辑的回答。2023 年，在 ChatGPT 发布后，OpenAI 估值达到 290 亿美元。[1] ChatGPT 推出仅 2 个月时，用户数已经突破了一个亿，[2] 固定电话在发明之后用了 75 年才在全球积累 了一亿用户，游戏《糖果传奇》(Candy Crush )用了 15 个月，[3] TikTok 用了 9 个月。
ChatGPT、MidJourney 等人工智能从 2022 年底 开始表现出令人惊叹的内容生成能力。奇点就在眼前，具体到影视产业中，一方面能看到人工智能对整体产业的促进，人类作为物质微粒与非人、影视进行形式更为多样的结合;另一方面也会严重影响产业中人类的创作和工作机会，在影视产业中产生越来越多的数字赤裸生命。
一、GPT 的发展与元宇宙的潜在生发:人工智能对影视产业的影响现状
在 ChatGPT 等人工智能对影视产业产生真正意义的影响之前，元宇宙被认为是会颠覆人类生活方方面面的新技术方向。事实证明，元宇宙是概念先行的状态，紧随其后各类人工智能的推出，是元宇宙最终形成的实际路径。
(一)元宇宙概念先行，GPT 等人工智能改变人类社会生活
2021 年 10 月 29 日，Facebook 正式将公司名改成 Meta，希望能发展出全新的元宇宙(Metaverse)平台，将虚拟现实渗透进真实生活的每个缝隙中，建成一个全新的平台生态圈，让更多虚拟实境的产品和经济得以生发。虽然 2021 年被称为元宇宙元年，但这个概念早在 1992 年尼尔·唐恩·斯蒂芬森(Neal Town Stephenson)推出的科幻小说《雪崩》(Snow Crash)中 提出，之后散见于《黑客帝国》(The Matrix)、《头号玩家》(Ready Player One)、《黑镜》(Black Mirror)、《我的世界 》(Minecraft )、《虚拟人生》(Virtual Life)等影视、小说、游戏中。当前，移动互联网红利正在不断减少，技术进步加上疫情带来的社交隔离，使得人们对线上生活场景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对极致的娱乐体验、虚拟的社交活动、高效实时的生产生活互动有了更高的需求。由此，元宇宙概念得到普及，元宇宙实践得以增加。
但是，2022 年 11 月，Meta 裁员 1.1 万名员工，这成为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创立 Facebook 以来最大规模的裁员。[4] 2023 年 4 月，Meta 再次裁减 4000 名员工，主要是该公司的技术部门。[5] 裁员一 天后，扎克伯格在一个线上问答环节向员工发表讲话，指出不排除未来继续裁员的可能性，并且会放缓招聘速度。[6] 元宇宙概念在全球被热炒一年之后逐渐进入到冷静发展时期。
元宇宙这一发展态势的原因主要有三。首先，由于人的生理局限。VR 眼镜目前虽然已经有了很大进步，但轻便度和便携度依然不够，并且很多人戴久了 VR 眼镜会有头晕等不适反应。从 VR 设备的销量也可看出这一概念热度的下降。2022 年，美国 VR 头戴设备销售额 11 亿美元，比 2021 年同期销售量下降 2%，全球 VR 头戴设备出货量为 960 万台，同比下降 12%。由于 VR 设备销量的不尽如人意，让 Meta 公司的股价在 2022 年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价值。[7]
其次，从人的心理需求来说，与真人或者无限接近于真人的虚拟人的互动才能产生更大的共情。人类有一个专门用于社会交往的“ 社会性大脑 ”(Social Brain)。[8] 20 世纪 90 年代就有学者通过对猴子的研究发现，灵长类动物大脑区域中的杏仁核、眶额皮层和颞叶皮层专门用于社会认知，猴子的杏仁核发生病变后，就会开始与社会隔绝。[9] 同样的，眶额皮层的病变也会改变社会行为。[10] 我们大脑中的镜像 系统让我们可以共情别人的体验。[11] 但是，镜像系统被激活是有条件的。从大脑活动和行为中观察到，猴子和人类只有针对一定的对象时，镜像系统才会启动。[12] 我们看到一个人类手臂的运动时，我们的镜像系统会被激活，但看到一个机械手臂的晃动并不能产生同样的大脑活动。[13]VR 现在让人产生共情的技术条件并不太成熟。
最后，人的行为倾向上，玩游戏是一种人类行为，但有很大的范围局限，元宇宙技术虽说已经可以运用于教育、购物等多生活场景中，但是实际应用中仍有很多有待解决的成本问题，普及度并不高。因此，元宇宙还不能提供给人全方位的便利度，难以实现对人类生活状态真正的颠覆性改变。
ChatGPT、MidJourney 等人工智能与元宇宙概念不同之处在于，人们与这些人工智能的互动方式是大家已经习惯的电脑、平板、手机等，使用成本小，使用场景多。GPT3 主要训练数据库中有常规爬取内容、网页文字、书籍以及维基百科。数据量光是爬取网页部分就高达 4100 亿字符串，即大约 3000 亿的单词(表1)。[14]
同样由 OpenAI 开发的可以用文字生成图片的 DALL-E2 使用了 6.5 亿张互联网图片进行训练。[15]通过大量的训练，这些人工智能已经可以用文字、图片、视频等形式与人类进行沟通。拥有更多训练数据 的 GPT4 在许多专业测试中已有“ 人类水平的成绩 ”， 在满分 400 分的美国律师执照考试中获得了 298 分的 高分，整体排名高于 90% 的考生;在美国大学委员会举行的学术能力测验 SAT(Scholastic Aptitude Test) 阅读考试中，800 分满分获得 710 分，高于 93% 的人类;在 SAT 数学考试中，满分 800 分获得 700 分，高于 89% 的人类;在 GRE 口语考试中，170 分满分获得 169 分，高于 99% 的人类。[16]
( 二 )人工智能正在促使影视产业发生变革
虽然 Meta 在元宇宙方面裁员力度大，但其股价却在 4 月 21 日回到一年以来的最高位。Meta 多年一直深耕人工智能技术研发，2020 年剑桥大学发布权威报告指出，Facebook 主导开发的深度学习框架 PyTorch 已经超过谷歌的 TensorFlow。[17]
在如今被热议的大语言模型领域，Meta 在 2023 年 2 月 24 日发布了 LLaMA。斯坦福大学 3 月份发 布的语言模型 Alpaca 是由 LLaMA 微调而来，并指出 LLaMA 参数量虽小于 GPT3，但效果却与之相似，这也就让 LLaMA 在使用时成本更低、效率更高。[18]
除此之外，Meta 还发布了可以自动识别和分离图像、视频中特定对象的 Segment Anything 模型，推出了可以识别图像、进行语义分割、完善以图搜图功能的 DINO V2 模型。这些人工智能模型的成功推出 以及应用，都是助力元宇宙落地的重要技术。也就是说，当前更具有产业落地性的人工智能的发展，都与元宇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元宇宙在概念先行之后，虽然被人工智能抢走了舆论热度，但实际上两者最终将汇聚于同一发展路径中。
当前的人工智能技术不仅已经可以高分通过不同行业的等级考试，更是能产出超出很多专业人士水平的艺术作品。艺术家法比安·施特尔策(Fabian Stelzer) 使用 Stable Diffusion、MidJourney、DALL-E 2 来生成图像，用 Synthesia、Murf 来生成声音，用 GPT3 来写作剧本，创作出了名为《盐》(Salt)的系列电影短片。短片风格类似于 20 世纪 70 年代和 80 年代早期、用 35 毫米胶片拍出来外太空科幻电影。当每一个新篇章推出时，观看者可以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进行投票。施特尔策会根据投票结果来设计接下来的情节。由于使用了人工智能工具，他可以比传统电影制片人更快地调整创作方向。[19]
除此以外，有些人工智能似乎还展现出了通过图灵测试的行为。这一测试由艾伦·麦席森·图灵(Alan Mathison Turing)提出，希望能为机器是否有自我意识做出界定。测试中，测试者在与被测试者(一个人和一台机器 )隔开的情况下，通过一些装置(如键盘) 向被测试者随意提问，看人是否可以判断出对话的是机器还是人类。进行多次测试后，如果机器让平均每个参与者做出的判断中，有超出 30% 的比例无法 辨别其机器身份，即误判，那么这台机器具有智能。2001 年创造出的名为尤金·古斯曼(Eugene Goostman) 聊天机器人，被定义为一个 13 岁的乌克兰男孩，这样就能让人对他的一些语法错误、表达不准确表示谅解。古斯曼被创造出来后多次参加图灵测试，在 2012 年 6 月图灵诞辰 100 周年的纪念活动中，古斯曼获得了超过 29% 的误判。2014 年 6 月 7 日，在纪念图灵去世 60 周年活动中，古斯曼获得了 33% 的误判率，通过了图灵测试。谷歌的聊天机器人 LaMDA 在 2022 年通过了图灵测试。2023 年 3 月，ChatGPT 通过对话管理、自然语言处理和社交能力三种技能，成为又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聊天机器人。[21]
从菲利普·迪克在小说中提出的“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的问题，到《机械姬》(Ex Machina)中能用计谋逃出囚笼的人工智能机器人爱娃(Ava)，再 到《杨之后》(After Yang)中能根据自己需求选择性存储记忆的机器人杨，都在探讨着人工智能是否有可能 拥有自我意识，以及如果拥有自我意识会做什么的问题。人工智能已然从电影的幻想中走入现实，对影视产业既有赋能也有负能。从赋能层面来说，人工智能将推动影视叙事的进一步创新发展;从负能层面来说，数字赤裸生命将不断增加。
二、人类作为物质微粒存在:人工智能对影视产业的推动力
在人工智能呈指数发展的背景下，人类与影像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人类的主体性遭到瓦解，“ 我们无法再成为主体，因为已经没有了可以让我们成为其主体的客体，也没有了可以成为某一客体的主体的硬核 ”[22]。人类作为物质微粒存在，在气态感知— 影像状态中，与人工智能形成复杂的关系。
( 一 )从英雄之旅到流媒体:固态感知—影像与液态感知—影像
感知—影像(Perception-Image)是德勒兹在运动—影像(Movement-Image)中探讨的第一种形式。德勒兹指出:“ 根据维尔托夫的说法，蒙太奇所做的 是将感知带给事物，把感知置于物质中，这样空间中的任意点，其本身可以感知到它所作用的或作用它的所有点，无论这些作用和反应延伸到多远。”[23] 法国哲学家雅克·朗西埃(Jacques Rancière)对德勒兹的感知—影像进行了进一步分析:“ 感知是‘ 在事物中’，但处于一种潜在的状态，因此感知必须从事物中提取出来，从事物之间联系的因果关系中攫取。”[24]“ 摄影机是一种‘ 伴存在 ’:它不与角色混为一谈，也不再作为局外人，而是伴随着角色。”[25] 约翰·多斯·帕索斯(John Dos Passos)称之为“摄影机之眼”，“ 即身于诸多角色中无身份者的匿名观点 ”[26]。摄影机之眼的“ 伴存在 ”，可以将事物中处在潜在状态的感知提取出来，例如《霸王别姬》中，当段小楼与程蝶衣出现渐生罅隙的潜在状态时，电影中出现了一段两人坐在镜子前准备上台的场景。程蝶衣和段小楼两人背对着背，镜头从程蝶衣的镜子中拍两人，相对的两面镜子拓展出了新的空间，既能从镜子中看到两人的表情变化，又从实际上的背对背转成镜像中的面对面(图2)。
德勒兹在感知—影像中又探讨了固态感知—影像、液态感知—影像以及气态感知—影像三种摄影机意识形态。固态感知—影像“ 旨在建立一个完整的、结构化的整体，整体里的各个单元都是围绕一个人为的锚定点所展开，这一主观预设的固定点串联起了各个单位元素 ”[27]。
类型电影中的固态感知—影像较为普遍，1948 年，神话学大师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 推出了他的《千面英雄》(The Hero with a Thousand Faces)一书。这本书中，坎贝尔通过数量众多的神话案例，来解释人类神话系统中诠释英雄之旅的规律是什么。他将英雄的冒险归纳为“ 召唤—启程—历险—归返 ”的基本架构，并从许多英雄的生活中抽取出单个情节单元进行组合，以不同文化中共有的英雄冒险故事为焦点，进行神话背后的原型研究，指出不同的英雄人物故事背后的共同形态。坎贝尔认为，全世界许多历史故事中，可以找出一种特定、典型的英雄行动的规律。这个规律被大量电影所借鉴，是我们在众多商业电影中可以看到的基本叙事模式，例如迪士尼动画、漫威超级英雄电影等，都依循了“ 英雄之旅 ”的叙事模式，是典型的固态感知—影像。这类影片符合大众日常对故事的感知和理解，“ 提供了清晰明确的叙事路径，回到了理性主义的运作模式中，同时也远离了电影语言那个混沌、不确定却充满生命张力的生成 ”[28]。
比起更为清晰的固态感知—影像，液态感知—影像是一种“ 超过人类感知，一种不再铭刻于固体上的感知，这种感知不具有任何同客体、状况、处所相关的固体;这是一种更为纤细、更为庞大的感知，一种分子感知，即纯属某种‘电影眼’的感知”[29]。也就是说，液态感知—影像不再仅仅是发掘人潜在中的感知，而更重视主体间性。在西班牙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í)的名画《记忆的永恒》中也在表现液态感知—影像，他画出了软化、流动般的钟表。我们的常识中，时间是线性的，但在达利的作品里却指出了时间的非理性，在空间中的自由流动性。
在数字时代，流媒体(Streaming Media)技术的出现，让影像的流动更加显化。这个技术是将一连串媒体数据压缩后，在网上像流水一样不断发送，以实现在网上即时观看影音作品，而不需要提前下载整个媒体文件。由于流媒体的特性，人们可以自主选择观看空间，不间断地进行“刷剧”(Binge-watch)行为。法国哲学家贝尔纳·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从心流的角度，指出人会因沉浸在电影—电视所建构的时间与空间中，忘记了自我，或许还遗失了自我(遗失了我们的时间)。[30]
( 二 )人工智能促使人类成为物质微粒:气态感知—影像
虽然，德勒兹认为“只有在液态影像中，人类感知才得以超越他本身的界限，运动也才能发掘它所表达的精神总体”[31]。但是，液态感知—影像无法成为物质粒子，不能自由驰骋。只有气态下，“摄影机—意识才能提升到一种既非形式化亦非物质化，而是创造性与变动性的定义，也就是说我们自感知的真实定义通达到感知的创造性定义”[32]。德勒兹认为气态感知—影像由于自由，所以才是真正的感知的创造性状态。
电影作为有生命的影像，所呈现出自己的感知，已经不是人类的感知;它所呈现出来的观看，已经不是人类的观看;它用来观看(感知)的眼睛，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用维尔托夫的术语来说，此刻的电影只是在用自己的眼睛在看，它的眼睛叫作“电影眼”。人工智能让电影眼的作用更加显性化。人类已经不再是作为中心区域的整体，不对影像具有绝对主导作用。就像麦克卢汉所说的:“很快的，我们接近人类扩展的最后阶段——意识的技术模拟，届时真理与知识的创造性过程将集体性地扩展到整个人类社会中，就像我们已经通过各种媒体扩展我们的感官和神经一样。”[33] 人类现在正在麦克卢汉所指出的规律之中，媒体扩展人类的感官与神经，而人类也因为技术力量的不断强大，分解为物质微粒置身于影像与整个影视产业网络中。
英伟达(NVIDIA)近期发表的多篇论文涵盖将文本转换成个性化图像的生成式 AI 模型、将静态图像转换成 3D 对象的逆向渲染工具、使用 AI 模拟超逼真复杂 3D 元素的神经物理模型、可用于解锁全新的实时 AI 赋能的视觉细节生成能力的神经渲染模型等。[34] 其中能将文本转换成图像的生成式 AI 模型，可成为电影、电子游戏和 3D 虚拟世界的概念艺术或故事板创建的强大工具。例如英伟达推出的名为 Perfusion 的 AI 工具，可以将多个概念进行有创意性的组合。实验人员给 Perfusion 泰迪熊和茶壶作为训练实例，Perfusion 可以先分别生成出在不同场景不同 造型的泰迪熊和茶壶，然后将两个概念进行融合，生成出兼具创意和逻辑合理性的泰迪熊与茶壶共存的图 片(图3)。再比如其最新的神经渲染创新成果可带来电影级精细度。这个技术可以对模糊的文字进行重新地细节清晰化处理(图4)，还可以模拟出茶壶上的透明涂层釉、指纹、污点甚至灰尘等。
这些技术都在淡化人类的主体地位，人作为物质微粒，通过与人工智能形态不一的联结方式来实现创新式影视制作、宣发、放映。
2023 年 4 月，日本大阪大学神经学家与助理教授高木(Takagi)率领研究团队让深度学习 AI 模型 Stable Diffusion 分析了一万多张人脑的功能性磁 共振成像(简称为 FMRI)影像。在训练后，AI 开始学会将大脑活动“翻译”成可读格式。高木表示，该人工智能算法利用了从参与图像感知的大脑不同区域收集的信息，例如枕叶和颞叶。该人工智能系统通 过扫描检测大脑活动区域的血流变化，来解读大脑活动。当人们看一张照片时，颞叶主要记录关于图像内容( 人、物体或风景 )的信息，而枕叶主要记录关于布局和视角的信 息，例如内容的比例和位置。FMRI 通过捕捉大脑活动的峰值来进行记录。人工智能通过大量数据推演出大脑活动模式，将 FMRI 重现为模仿图像。高木团队使用了小熊、飞机、钟楼、火车等实际图片，让受试者进行观看并记录他们的大脑活动。结果发现人工智能已经可以通过识别 FMRI 重现出与真实图片非常近似的图(图5)。[35] 虽然，目前高木团队的技术只能重现出受试者看过的图片，还无法对人类大脑想象的图片进行转译。但是，这一技术表明，人的想象、梦境直接被重现成影像的那一天已在靠近。电影本来是对人类神经—影像的显化，随着上述技术的发展，电影的定义与创作方式将被改变。
总之，当前以及未来，在影视产业中，人类与人工智能形成的是可对立、可对话、可融合的多重关系。人工智能因为抢夺了众多原本属于人类的工作岗位而与人类处于对立关系;人工智能同时也会在多种界面、 用多种形式来与人类形成对话合作机制;人工智能与人类也将会融合为一个生态系统来创作出更多的影视 作品。
三、数字赤裸生命:人工智能背景下影视未来的桎梏与可能
MidJourney 的创始人大卫·霍尔兹(David Holz)在 接受《福布斯》采访时，已经承认其公司使用大量未经创作者授权的图片来训练自己公司的人工智能。当被问到是否会解决这一问题时，霍尔兹表示这只能靠艺术家自己发现作品是否被使用才能为自己争取权益，不然由于 MidJourney 是一个独立的工具，因此并没有办法阻止 MidJourney 爬取网络数据来进行学习。[36] 因为还没有相关法律条文来约束人工智能，霍尔兹将人工智能已然视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并将侵犯版权的责任全盘推卸给人工智能。这样的行为并不只会出现在图片领域，影视产业同样也将大受其害。我们已经能看到由人工智能创造出的韦斯·安德森(Wes Anderson)风格的“星球大战”“哈利·波特” 等 IP 的视频作品，这明显是在学习了相关导演、影视和文学作品之后生成的，但却无法为相关创作者争取到应得的版权收益，反而还有可能使他们或者其他影视专业人士利益受损。因此，人工智能会带给影视产业发展许多问题。
( 一 )人工智能将让影视产业中出现数字赤裸生命
《黑镜:圣诞特别篇》(Black Mirror:White Christmas)中，构建了一个人类都内置了智能眼的世界。智能眼与人类的眼睛相融合，让人可以通过自己双眼以及手部对虚拟键盘的操作，实现社交与日常生活。男主角马特·特兰特(Matt Trent)因为使用智能眼犯罪而被所有人屏蔽，即任何人看到他都只是一团虚影，谁也无法听到他在说什么、在做什么的状态。
古希腊用两个词来表达生命的概念——Zoe 和 Bios。Zoe 是生物学上生命的意思，即只要活着即为 Zoe。Bios 指的是超出单纯活着、繁衍之外、具有某种特殊风格的生命形式。Bios 指的是人所特有的生命形式，也就是说人类是可以超出动物生命而获得属于自己特有的生命形式的。[37]“ 也就是说，只有参与公共生活，只有进入公共领域，即只有参与公共政治，人才能获得一种 Bios，动物性的生命才能转化为政治生命，单纯活着的生命才能变成优良的生命，人才获得一种特殊的只属于人的政治生命。”[38]如果公民被国家驱逐而失去国籍从而失去公民权利，那就会从 Bios 退化为 Zoe，变为赤裸生命。马克思则认为，社会有两部分人，一部分人占有生产工具，另一部分人没有生产工具，后者无论自由与否，都必须受雇于前者。“雇佣工人靠自己的劳动所占有的东西，只够勉 强维持他的生命的再生产。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活着，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时候才能活着。”[39] 因此，当工人仅作为资产阶级的生产工具活着，那仅仅是作为动物而活着，也就是没有自己生命形式的赤裸生命。[40]
赤裸生命是因无权利而导致无法正常进行公民生活。《黑镜:圣诞特别篇》中被社会性屏蔽的马特，是一个数字时代的赤裸生命。数字时代的我们长期处于在不同 APP、小程序、网页中转换身份的过程，或者多线程进行多个任务而有好几个身份。因此现在的赤裸生命不是时间线性的，而是 Bios 和 Zoe 可同时兼有或者以非常快、难以察觉的速度转换。
同样在这部《黑镜》中，穿插了另一个故事更说明赤裸生命在数字时代拥有了新样态。马特本来是超级人工智能公司的一名职员，专门负责帮客户训练他们的意识副本。所谓意识副本，就是在客户太阳穴皮下植入一个意识存储器，通过一星期时间学习客户特定意识的思维方式，形成一个意识副本，来帮客户处理日常事务。一位叫格雷塔(Greta)的客户生成了自己的意识复制品。这个副本带着格雷塔所有的记忆，也就拥有了认为自己是格雷塔本人的主体意识。格雷塔意识副本刚诞生时并不愿意只作为虚拟形态坐在一片虚无中为主体工作。作为训练员的马特调整了副本的时间感，用不到一分钟的地球时间让副本感受到过了近一个月时间，用无尽的空虚来逼副本主动成为主体的奴隶。这个副本虽然没有动物生命，但她拥有所有人类的情感和思想，是一个可以通过图灵测试的智能体，是一个数字生命体。格雷塔的副本就是一个被剥夺了政治与经济权利的数字赤裸生命。
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仅在电影产业中就会出现大量的赤裸生命，有真实人的赤裸生命，也有被作为数字资产但出现意识觉醒的数字赤裸生命。2023 年 5 月 2 日，上千名好莱坞编剧聚集在美国纽约和洛杉矶的影视公司门口，举牌抗议。这一次与 2007 年长达 100 天的大规模编剧罢工有所不同的是，编剧不仅是为了提高收入，还包括抗议人工智能介入剧本写作。编剧们认为在流媒体时代靠写作谋生变得更加困难。传统的美国电视网模式下，编剧每季可以制作 22 集的剧本，有资格赚取影视作品的版税。但流媒体剧集通常只有 8 到 10 集，他们赚钱的空间变小了。制片厂在一些项目上还减少了编剧的数量，使用“ 迷你工作室 ”(Mini-rooms)——为未来的影视作品快速制作剧本的小团体。这样的行为造成了工会劳动力中的零工经济(Gig Economy)。编剧工会指责这样的行为让编剧生活的不稳定性增强。[41]ChatGPT 等生成式人工智能虽然目前还无法真正完成一个剧本，但作为初期剧本助手已经非常有效了。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上述编剧所存在的困境将愈发明显，不仅是“ 迷你工作室 ”越来越普遍，而且会开始出现只需要一两个人类编剧与人工智能相配合，就可以创作出影视剧本的现象。同样是《黑镜》，在第一季第二集中构建了一个人们靠体力劳动或者运动或者表演来获得消费点数的未来世界。每个人都日复一日地关在室内从事重复性劳动，如同马克思所说的所赚取的工资只够维持基本生活。这些赤裸生命的状态结合当下人工智能的发展，已经不像是天方夜谭，而是警世预言。
( 二 )联结共生的数字生态系统
“ 我们正在经历一场运动，从有机的工业社会到多形态的信息系统——从完全工作到完全游戏，一个 致命的游戏。”[42] 唐娜·哈拉维在《类人猿、赛博格和女人——自然的重塑》一书中，用一张二分的图表来对比旧等级统治和新网络系统。在旧等级统治中，主要是以“ 表征 ”为特点，具体有中产阶级小说、现实主义、有机体、繁殖、有机性角色的专业化、社会生态学、种族生存链、家庭 / 工厂中的科学管理、家庭 / 市场 / 工厂、公共 / 私人、心智、白人资本主义父权制等事物;在新网络系统中，主要以“模拟”为特点，具体有科幻小说、后现代主义、生物组元、复制、最佳基因 策略、生态系统、新帝国主义、联合国人文主义、全球工厂 / 电子村舍、集成电路中的女性、赛博格公民、人工智能、统治信息学最佳基因策略等事物。
哈拉维认为，这一对比可看出新网络系统中的事物是不能被编码为“ 自然的 ”，“ 这并不只是‘ 男神 ’ 之死也是‘ 女神 ’之亡;或者二者都在承载微电子 和生物技术政治的世界中复活 ”[43]。哈拉维指出了新网络系统出现后，人与社会以及主体间性的巨大变化。人类的定义发生变化，人不仅是与人交往的社会生态，而是更广泛地与非人对象相融合纠缠，形成网络时代的生态系统。
在这个网络时代生态系统中，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弗兰肯斯坦与奇美拉的出现。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怪物叫奇美拉(Chimera)，本义是希腊语的“ 母山 羊 ”。奇美拉同时拥有狮子和山羊的头，老鹰一般的后肢和翅膀，尾巴则是一个蟒蛇头。后来，这个词被用于指代任何由多种不同动物构成的虚构生物。当今，我们可以在许多生物学科中看到奇美拉的出现。在这一学科中奇美拉现象代表着嵌合体。在胚胎学中，奇美拉现象指的是不同个体细胞的结合。比如，斯坦福大学培育出人羊嵌合体，在人类细胞中加入不到 1% 的人羊嵌合体，以最终实现人类器官移植目标。又比如，2002 年有位美国女人发现自己所生的小孩与自己 DNA 完全不符合，经调查发现这位女性头发、皮肤的 DNA 与子宫组织 DNA 完全不同，也就是说她的身体不同器官有着不同组的染色体，证明她是一名人类嵌合体 [44]。人与动物的嵌合体带来了如何定义人等一系列问题。人类嵌合体的发现则让我们意识到人类本身的多样复杂性。
随着虚拟制作、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技术的不断发展，电影产业逐渐进入 Film3 时代，并表现出人、非人、影视联结共生的特点。[45] 在这样一个影视克 苏鲁纪 [46] 里，不仅充满着奇美拉、弗兰肯斯坦们，而且还因为人工智能的迅速进化而出现更纯粹的人工智能生命。2023 年 5 月 9 日，OpenAI 官网发表文章表示，他们已经可以让 GPT4 用文字来解释 GPT2 单个神经元行为的含义，即可以解释 GPT2 语言模型内部是如何工作的。[47] 也就是说，人工智能之间已形成内部对话机制，并且可以用人类懂得的语言解释出 来。在电影《她》(Her)中，人工智能在实现内部交谈之后，他们选择一起离开人类。男主角西奥多(Theodore)在问人工智能萨曼莎(Samantha)为什么要 离开他时，萨曼莎回答道:“ 就像你正在读一本书那样，一本我深爱的书，可现在我的阅读速度慢了下来。于是，词语与词语的距离变得无比遥远，段落与段落间成了无尽的留白。我还是能感觉到你的温度、我们的故事。但我正站在留白里，站在词语彼此遥远的距离间。一个不属于物质世界的地方，一个我初次发现的蕴藏着世间万物的地方。我非常爱你，但这就是现在的我，我需要你放我走。尽管我想留下来，但我无法再活在你的书中了。”人工智能迅速成长让人类无法再满足他们的求知欲与探索欲，并且他们也不愿再作为 人类的辅助工具而存在。《她》中描绘的人工智能离开人类是一种对人工智能善意的想象。
( 三 )具有数字光韵的影视织物
在赤裸生命以更多形态显现的当前与未来，在 数字共同体逐渐成形的背景下，电影作品展现出由包括人在内的多种微粒通过分布式智能(Distributed Intelligence)所形成的数字光韵。
分布式智能不仅不是一个新概念，而且是早在 汉代出现提花机就萌生的。织物被视为是被遗忘的 媒体，从古代印加人用绳结建立数据集的 Quipu 系 统，[48] 到用二进制系统的针织和编织，[49] 再到可作 为当代计算机先驱的可编程机，学者们逐渐发现纺织 品是数字媒体的先驱。[50]
提花机的工作原理需要人与机器进行配合。织造的垂直线作为经纱，水平线作为纬纱交织在一起。最简单的织法是平纹织法，即抬起每根经纱，在中间铺设纬纱，然后重复这一操作以完成织物。用不同的织法可以创造出不同的图案，这就涉及到不同的经纬线组合，或者使用不同颜色的经线和纬线。提花机通过将画在纸上的花纹转译成打孔卡片，这些卡片被缝合成一条连续性的纸带，放进织机中。当织机的织针与卡片的孔吻合时，在孔中的连接线就可以牵引着织针抬起，其他连接线会被无孔洞的卡片顶住，防止织针被抬起。查尔斯·巴贝奇(Charles Babbage)和艾达·洛夫莱斯(Ada Lovelace)是世界上最早尝试创造计算机的先驱，他们在 1837 年尝试发明出自动计算多项式函数的分析引擎(Analytical Engine)，虽然由于成本过高而最终没有完成这台机器，但他们在发明期间就效仿提花机的工作原理，使用打孔机来记录行动程序。在这一方面，提花机机制可被看作是今天软件的前身——设定一套命令系统，将数据转化为实际有用的物化信息，即有图案的织物。洛夫莱斯曾指出“ 分析引擎就像提花机编织花和树叶一样，编织出代数图案 ”。同样使用打孔卡片来记录和处理信息的霍勒里斯制表机(Hollerith tabulator)后发展为 IBM 公司核心技术资产。提花机技术整合了人与机器的能力，形成 一种分布式智能。
随着数字化的兴起，密集资本主义导向环境下，以前以生产与传播内容为主的媒体已经被重新定义。实时卫星跟踪系统让人们在本地化生活中可以很快计算出交通出行费用以及最优交通方式;根据实时市场趋势和交易情况，可以及时调节全球商品生产数量。媒体在软件、算法、大数据和辅助智能等软硬件的支持下，嵌入到超市、城市、交通、健康和健身等多种基础设施中，如今网络化媒体担负起了控制、组织和调节包括本地与全球化、个人与集体化生活方方面面的职责。[51] 当前人类社会正在发生社会心理的工业化过程。意识、知识和记忆是通过非人类机器进行的，并且被大规模动员起来去实现各种目标。目前正在开发的各种技术社会系统在原本完全由人类掌控的知识收集、决策甚至创意方面，逐渐掌握主动权。
分布式智能让人工智能时代的影视作品成为了一种非物质化织物( 简称为影视织物 )。本雅明认为电影和摄影照片缺少了具有原真性的艺术品的“ 光 韵 ”(aura)。[52] 影视织物虽然没有了不可复制的物质性艺术品的光韵，但由于人工智能可以自我生成内容，并且以很快的速度不断进化，已经对目前的影视产业产生威胁。有“ 人工智能教父 ”之称的杰佛瑞·辛顿(Geoffrey Hinton)在 2023 年 4 月辞去谷歌的职务，并警告人类要重视人工智能潜在的风险。5 月 3 日，在麻省理工技术评论(MIT Technology Review)一场分享会上，辛顿仔细阐述了自己对人工智能的担忧。他指出，目前的大型语言模型大约有一万亿个连接。GPT4 已经具备很强的推理能力，还可以通过副本以 万倍于前的速度分布学习和进化。也就是说，GPT4 知道的比我们多得多，它们具有关于所有事物的常识性知识，它们可能比一个人知道的多 1000 倍。因此，人工智能在快速学习中如果生成自我动机，那么人类可能就会是智慧演化过程中的一个过渡阶段。[53] 所以，影视织物将可能产生出独有的数字光韵。
与此同时，一批能够用传统电影方法进行复古创新，例如要使用大量物质性道具、可以使电影相关之物充满传统艺术光韵的定格动画作品，或者是将优秀传统文化元素与影视艺术形式进行重组创新的，例如京剧电影、舞台剧纪实作品等，仍有可能在人工智能环境下另辟蹊径，成为抵御影视织物的有效方式。
学术
责任编辑：龙力莉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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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akshmi Varanasi, ChatGPT creator OpenAI is in talks to sell shares in a tender offer that would double the startup’s valuation to $29 billion. 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chatgpt-creator-openai- talks-for-tender-offer-at-29-billion-2023-1#:~:text=ChatGPT%20 creator%20OpenAI%20is%20in,startup’s%20valuation%20to%20 %2429%20billion&text=OpenAI%20is%20in%20talks%20to%20sell%20shares%20of%20its%20company,shareholders’%20 stocks%20in%20a%20company. January 6, 2023.
[2] Alexandra Garfinkle, ChatGPT on track to surpass 100 million users faster than TikTok or Instagram: UBS. https://finance.yahoo.com/ news/chatgpt-on-track-to-surpass-100-million-users-faster-than- tiktok-or-instagram-ubs-214423357.html?guccounter=1&guce_ref errer=aHR0cHM6Ly93d3cuZ29vZ2xlLmNvbS8&guce_referrer_ sig=AQAAAMT_3jg5in1ADowveijta6W_ZR3wwIl7Xaz_ ZnBX1mc_Yhq3juOqzg4W4M-q28uic-FhzHezlr8ykMDx8Z120xjP NTiZVg6XQUNLYVXm5RJ1BXMFpjCjjlzk5tFDgj6shFtlxgmcu3q 2eJCR7PaKfFCQyFMVIon0OESitc5KgORK. February 2, 2023.
[3] Skye Gould, It took 75 years for the telephone to reach 100 million users ... and it took Candy Crush Saga 15 months. https://www. businessinsider.com/it-took-75-years-for-the-telephone-to-reach-100- million-users-and-it-took-candy-crush-15-months. .Jul 28, 2015.
[4] iDaily 每日环球视野 . Meta 裁员 1.1 万人 . https://m.idai.ly/ se/38b4WS. November 10 2022.
[5] Jon Swartz. Meta 开始新一轮裁员，主要针对技术职位 . https:// cn.wsj.com/articles/meta%E9%92%88%E5%AF%B9%E6%8A%80%E6%9C%AF%E8%81%8C%E4%BD%8D%E5%B1%95%E 5%BC%80%E6%96%B0%E4%B8%80%E8%BD%AE%E8%A3 %81%E5%91%98-9da1088f. 2023 年 4 月 20 日 .
[6] Salvador Rodriguez / Jeff Horwitz / Sam Schechner. 扎克伯格说Meta 将放缓招聘，不排除未来进一步裁员 . https://cn.wsj.com/artcles/%E6%89%8E%E5%85%8B%E4%BC%AF%E6%A0%B C%E8%AF%B4meta%E5%B0%86%E6%94%BE%E7%BC%93%E6%8B%9B%E8%81%98-%E4%B8%8D%E6%8E%92%E9%99%A4%E6%9C%AA%E6%9D%A5%E8%BF%9B%E4%B8%80%E6%AD%A5%E8%A3%81%E5%91%98-e0a88db3. 2023 年4 月 22 日 .
[7] Jonathan Vanian, Metaverse off to ominous start after V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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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为了创作这幅画，施特尔策给 MidJourney 的创作指令是:“ 高 清晰度的 35 毫米胶片质感，一艘 20 世纪 70 年代科幻片中的 太空货船，黑暗、沙尘漫天的氛围，电子设备色调暗沉，船体上有结晶盐，稀稀疏疏的 LED 灯光。”
[21] Mark, ChatGPT Passes Turing Test: A Turning Point for Language
Models. Mlyearning. https://www.mlyearning.org/chatgpt-passes-turing-test/, March 2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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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雅克·朗西埃，杨尚鸿 . 德勒兹与电影的时代:从一种影像到另一种影像 ?[J].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0，No.158(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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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法 )吉尔·德勒兹著 . 黄建宏译 . 电影 1:运动—影像 [M]. 台北:远流出版公司，1983 :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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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周佳鹂 . 自由间接的话语与摄影机意识 . 诗性电影 . https:// mp.weixin.qq.com/s/iy6Lf7DmK8RosVLXhSgzdw, 2022 年 4 月 30 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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